当代神医 发表于 2012-5-13 13:23:45

【娄绍昆】:《走进半部伤寒论》(六)

【娄绍昆】:《走进半部伤寒论》(六)

(六)

   “古人认为,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师。”父亲说。

   “世界万物是无限可能性的存在,潜藏着无数不可测的力量,也派生出无数形形色色的概念。”阿骅表兄平平和和地说,他的讲话总是带有欧化的语法习惯,我一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一个缺陷影响了他与别人的交流。

  阿骅表兄停顿了半天,见没人插话,就慢慢地把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

   “表叔,你说的‘病’和汪阿姨说的‘病’,不是同一个概念。”阿骅表兄看着我父亲说,“你说的‘病’是有可能治愈的疑难病;汪阿姨说的‘病’是客观上预后不良的病。”

  阿骅表兄说的有道理,一词多解,一词多义是汉语的特点。

   “几个人在一起讨论问题,”阿骅表兄说,“怕只怕被讨论的那些观念,究竟具有什么样的涵义,人们在认识上还未统一。如果在交换彼此的意见之前,规定好了每一个概念的外延与内涵,就好了。不然的话,讨论争辩只能是关公战秦琼。”

  阿骅表兄的讲话总是要花许多时间在主题之外迂回与铺垫,然而就是我这个急性子也认为这种迂回与铺垫是必要的。不然的话,许多貌似热烈的交谈由于双方对于讨论主题理解不一样,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阿骅表兄在没人打扰的境况里,讲话的声调渐渐地变得抑扬顿挫起来。

 对于汪阿姨的“做一个医师首先要知道有的病是医治不好的”这一观点,父亲有不同的意见。

  阿骅表兄的话,观点新颖,切入点选择得恰当,对我启发很大。但是他的讲话中的一些词语我一时还没有完全领会,所以对他的表达方式不敢恭维。

后来我向张丰先生讲叙了有关青山村汪阿姨从医的故事,说她的十多张常用方,说她的疾病观,说她的诊治经验等,他听了以后感慨不已。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张丰先生感叹不已,“这是我听到的一个动人的童话,想不到在现实却是真实的存在,仲景地下有知也会为二千年后的知音者流泪。如果老天赐以机遇,她得到培养与发展的话,天下就多了一个优秀的中医师。汪阿姨说的十六个方剂如果熟练运用可以应付常见疾病是有道理的,古人也有这样的说法。薛立斋的《薛氏医案按》中所有的方加起来不过20来首,用得最多的是补中益气汤,六味、八味地黄丸。日本大冢敬节也有四大常用方,它们就是大柴胡汤、半夏泻心汤、柴胡桂枝汤、八味丸。汪阿姨说的当归芍药散的治疗目标与日本汉方家小仓重成说的:‘贫血而面色黄白’基本一致。看来方证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对此中日医师临床所见略同。从汪阿姨对感冒发热的治疗牵涉到《伤寒论》太阳病的桂枝汤、桂枝加葛根汤、葛根汤、麻黄汤、柴胡桂枝汤、大青龙汤等方与证的变化化裁。她替你父亲诊治胃病的一幕也很经典,你父亲只辨识到自己是少阳的香苏饮证,但她已经清晰地诊断为少阳太阴合病的参苏饮。对于把甘草泻心汤列为治疗疑难疾病的常用方也是大有深意。无独有偶日本汉方家龙野一雄先生也有类似的见解,他在《中医临证处方入门》一书的第十三章中,把他认为最重要的二十五个方剂做了详细的说明,其中就有甘草泻心汤。虽然二十五个方剂中已有半夏泻心汤,但是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把甘草泻心汤列入。特别对于甘草泻心汤做为治疗精神不安的诸多病症与泻心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桃仁承气汤、防己地黄汤做了画龙点睛般的鉴别与比较。她呀,有意无意地已经走进了半部《伤寒论》。她对于平胃散的临床目标掌握得又准又简,通过一个白厚而腻舌苔就化生出藿香正气丸证、三仁汤证与甘露消毒丹证,已经抓住了湿温病的三个核心方证。”

   “老张,汪阿姨的诊治方式与经方医学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呢?”

  张丰先生想了想说:“简洁实用,是两者的共同特点。经方讲究简单,简化我们的思维,让它趋于直截;简化我们的辨证环节,减少繁琐的论证,让医者的感觉空灵敏捷,让医者的思想充满新意。汪阿姨的诊治方式打破了传统医学的思维框架,排除了种种无谓的干扰。她的从医经历让许多不敢涉足经方的人看到了成功的可能,看到了一个家庭中医师是怎样产生的过程。”

“老张,汪阿姨对脉诊的消极态度你是如何看待的?”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讲话的阿骅表兄突然插话,发表了他的见解。

“汪阿姨站在一个中医爱好者的立场上对脉诊一些看法虽然过于消极,但是也是无可厚非的。”张丰先生神色平常地说,“然而作为一个经方医师对于脉诊可不能有半点忽视,日本汉方医学家对脉诊普遍有畏难情绪,你可不能受其影响。《伤寒论》中脉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临床上是有以脉象为主症来定夺与选择方证的。在脉证不符的病况下,还有‘舍脉从证’和‘舍证从脉’的举措。例如论中350条云:‘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白虎汤主之。’就是舍证从脉的典型范例。如果脉象不熟,不知何为‘滑脉’,面临如此危急时刻,医者将何去何从?”

  “老张,对汪阿姨讲述的望而知之的生活现象与张简斋先生的诊疗故事,你是如何看待的?”

  “这里牵涉到直觉思维的问题,”张丰先生说,“望而知之就是直觉起了作用。作为一种思维方式,直觉是指不依靠明确的分析活动,不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步骤前进,且从整体出发,用猜想、跳跃、压缩思维过程的方式,直接而迅速地作出判断的思维。一想到这一点,我日益面对自己失去新锐敏感的心灵而不能自已。”

   “据我所知,”阿骅表兄说,“‘做一个医师首先要知道有的病是医治不好的’这个观点最早是陈修园提出来的,他是从临床实践与人的生老病死规律中归纳出来的,是客观存在的,当然是正确的。表叔赞同的‘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师’这个观点也有它的存在价值。《内经》说过:‘非不治也,不得其法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治不好,不等于这个病无法治,可能是自己的水平不够,如果遇见诊治水平高于自己的人,也有治愈的可能。退一步说,即使当今的天下医师皆以无效告终,那也只是今天的事,明天后天是否如此还不能说。人对疾病的治疗能力并不至于今天为止,但是明天后天的可治是建基于今天不治的基础上。假如医者在面对不治之症时,却不知所对的是不治之症,甚至病人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这样的医师,这样的治疗能使不治转变为可治吗?所以两种观点是从不同的角度讨论同一个命题,它们是一个概念,各自表叙。一个概念,就是从医师的责任伦理出发讨论病人的疾病;前者强调现实的可能性,要对病人实话实说;后者强调病情变化的无限可能性,要求医师不断进取。所以这里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

  

                                             (娄莘杉整理)



本主题由 (www.dangdaizhongyi.com)当代中医网(jk.fqyg.net)养身 于 4 小时前 审核通过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娄绍昆】:《走进半部伤寒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