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11前后感受中美民间情谊
外交官回眸中美建交40周年(5)：在9·11前后感受中美民间情谊《选自 参考消息》1月11日报道（文/张宏喜）在迎来中美建交40周年之际，我想起周恩来总理1955年在万隆亚非会议上说的那句话：“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
1999年至2003年，作为中国驻纽约第八任总领事，我在那里目睹了恐怖分子驾机撞毁世贸中心的9·11事件、见证了美国发动的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看到了小布什总统对华态度转变，如此等等，重大事件接连不断，可谓浪大风急、惊心动魄。但使我欣慰的是，我发现，在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中，“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始终温暖着人心，维护两国友好关系是两国人民永不泯灭的共同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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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5月5日，中国留美第一人容闳的肖像进入耶鲁大学名人堂，时任中国驻纽约总领事张宏喜（左）和时任耶鲁大学校长莱文（右）为容闳肖像揭幕。（张凤国 摄）中国文化吸引美国“粉丝”我到纽约不久遇到了一件事情。在我们领馆举行的一次招待会上，有位美方人士突然走上讲台要讲话，主持招待会的领馆人员十分紧张，担心他讲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但一听，原来是这位人士刚访问我国归来，他要向与会者介绍访问中国的观感。他说，过去在纽约老听媒体说中国如何如何不好，到中国一看不是那么回事，中国比想象的要好得多。他对中国大加赞扬，建议大家去中国看看。他的话赢得一阵掌声。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极深，凡到过我国的美国人，绝大多数对我们的看法有良性转变。我多次访问和参观美东地区的著名大学，特别是常青藤大学，每次都感到很有收获。这些大学中有不少我国的留学生，绝大多数表现优秀，受到校方的肯定。这些大学普遍重视与中国大学的交流，其中耶鲁大学与湖南大学有长期交流项目。1850年该校接受了我国第一个留美学生容闳，他们对此引以为骄傲，请画家画了容闳的油画肖像，特请我与莱文校长共同为画像揭幕，并盛情邀请我参观该校。有一天我接到一封署名库白特先生的来信。他说，你们中国总说基辛格是No.1朋友，其实我才是你们的No.1朋友。我向领馆有关同志了解了库白特的情况。他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中学校长，多年来热心于美中学校交流，帮助到美国留学的我国留学生。我与夫人专门到他家拜访。到他家一看，居室里到处摆放着中国的资料，各个方面的都有，包括访华的照片、搜集的中国民歌唱片、工艺品等等。听老两口侃侃而谈，他们就是热爱中国文化，喜欢中国人民，认为中国共产党和政府的政策高明，所以对那些反对中国的舆论很反感，于是到处讲演告诉美国人民他们亲眼看到的中国是什么样的。我与夫人大受感动，认为他们确是可以与基辛格并列的我国No.1朋友。我们吃了老太太自己做的家常便饭，这是我在纽约4年中所吃的最值得回味的一顿美国普通家庭餐。2003年6月，马萨诸塞州塞勒姆镇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活动。他们用了7年、花了1.25亿美元，把我国安徽省休宁县黄村的一座具有200年历史的民居“荫余堂”整体搬迁到该镇，邀我作为嘉宾出席正式开放仪式。原来这座民居的主人们早已全部进城，房子多年无人居住，所以决定出卖。南希·波琳女士是个历史学和博物馆学者，还是一个中国文化粉丝。1993年，她到休宁县黄村旅游，听说主人要卖这座民居，当即决定买下。她不惜工本把成千上万个砖瓦、基石、物件一一拆下、登记、包装，再用船运到她的故乡，重新完好无缺地复原建好，让这座原汁原味的中国民居，向世世代代的美国人民讲述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波琳女士说：“我觉得，这个房子可以帮助美国人多了解中国人，多了解中国文化，多了解中国的历史。通过这扇窗户，可以看到中国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历史和他们的故事。通过他们的故事，可以了解中国的文化。”波琳女士领着我详细参观了每个房间、每个部位。看完后我感慨万千，也对波琳女士为促进两国文化交流和加强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所做的工作十分感激。美国老年夫妇低调救人2003年4月7日，在宾夕法尼亚州蒙哥马利县威廉斯堡附近的15号公路上发生了一场严重车祸，湖南省教育代表团的7位人员遇难，5位受伤。我冒着大雪赶到时已是凌晨3点了，随即到医院看望受伤人员，我看到一位正在被抢救的伤员病床两边各站着两名医务人员在时刻监护着。一个县级医院如此精心救护我国受伤人员，使我十分感动，我向他们表示了衷心感谢。更让我感动的是，就是这位伤员在遇车祸后生命垂危之际，一对路过的美国老年夫妇停下车来，把他们车上自己备用的供氧设备立即给他戴上，挽救了他，否则他很快就会失去生命。这对老年夫妇没有留下姓名地址就走了。我后来通过记者呼吁这对老人与总领馆联系，或者请知情者给领馆提供信息，我要去当面向他们表示感谢。但两位老人始终没有露面，真是雷锋式的好人。在纽约有一些美国家庭领养了中国儿童。他们常常举行活动，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大型聚会。几百个家庭带着他们的美国孩子和抱养的中国孩子参加，其热闹如同我国春节庙会一般，孩子们尤其高兴。我总是尽量应邀去看望我们这些生活在异乡的小宝宝们，看到他们很幸福，心里充满了欣慰。每次聚会必有一项活动，就是挂起一幅很大的中国地图，让抱养的孩子们指认他或她是来自中国的哪个地方，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根。有一年春节，我曾邀请部分家长带着他们的美国孩子和抱养的中国孩子到总领馆做客，请他们品尝中国食品，送他们中国儿童玩具。他们在总领馆玩得乐而忘返。这些抱养中国儿童的美国家庭组成了一支对我国友好的力量。美精英中不乏友好人士纽约的美国上层精英中也大有对华友好人士。前不久我国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时，向10位外国友好人士颁发了中国改革友谊奖章。其中有位倡导并推动中外经贸合作和中美友好的企业家莫里斯·格林伯格，他就在纽约。他多次邀请我参加他举行的活动，我陪同访美的我国代表团到过他的办公室进行友好会见谈话。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在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前，美国要年年审查对我国的最惠国待遇，而格林伯格先生与他的公司总是积极向美国有关方面包括国会，陈述应该给我国最惠国待遇的理由。他是位有影响的人物，确实对促进中美贸易和友好做了不少工作，给他颁发友谊奖章实至名归。格林伯格先生是一批在商界有影响的对华友好人士的代表。2000年10月17日，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世界事务委员会邀请我去讲演，主题就是一个，介绍中国的改革开放情况。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就是当地各界的名流精英，出面接待我的负责人曾经担任过美国驻外大使。但现在他们都不再担任政府职务，可以说就是民间人士。我事先没有起草讲稿，就按他们出的题目，把我在国内亲眼看到的事实、切身感受，特别是中国老百姓的反映，如实道来。几百名听众无不认真听讲，并不时热烈鼓掌。估计听众中到过中国的是少数，所以对我的介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看得出来他们都对中国十分关心，希望两国保持友好关系。9·11后中国支持美国反恐我们方面对美国人民怎么样呢？周总理的那句话是有着深厚的历史根源的。中国与美国远隔重洋，没有边界冲突，美国在历史上也没有单独霸占过我国的领土，所以整体上说两国没有重大根本冲突。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领导人在抗日战争期间除接触美国的官方代表外，还接触过不少美国民间人士包括记者、学者等等，双方建立了友谊，讲“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是出于真心实意，不是外交语言。我在纽约就与几位抗日战争时期支援我国的美国飞行员见面交谈过，他们都已是耄耋之年，谈起当年在被日军击落后中国百姓如何从日军包围中冒险救他们，仍然兴奋不已，中国人民对他们的深厚情谊，双方建立的战斗友谊，使他们记忆犹新。姑且不谈那些历史佳话，仅就我在纽约亲历的9·11事件来说，也能体现两国人民的友好情谊。这次事件对美国打击很大，是美国历史上从未遇到过的一场突然灾难。常言说患难见真情，在美国遇难的紧急时刻，在纽约地区的我国常驻或临时到那里的公务人员、华侨华人、留学人员，无不与美国人民一起投入反恐与救灾。有一位居住在纽约唐人街的青年叫曾喆，9·11事件发生时他路过世贸中心，于是就冲进去参加救援。记者用远镜头拍出的画面中有他的身影。他给家人的最后电话说，他学过救护，现在正是用上的时候，他不能不管需要帮助的人。不幸的是，救援中曾喆英勇牺牲。曾喆是上中学时才随家人由广州移民到美国的，他被媒体称为事件发生时中国人的优秀代表。我参加了他的追思会，向他致敬，向他的母亲表示了慰问。当时，我国驻纽约的机构、公司都用不同方式对美国的反恐行动给予大力支持。我作为国家在这个地区的代表，在第一时间给时任纽约市长朱利安尼致函，表明我们支持美国反恐的立场，谴责恐怖分子，向遇难者表示哀悼，对他们的家属表示慰问。我还指示领馆办公室主任，给在我馆附近日夜执勤戒严的美国军警人员送食品饮料，表示慰问。朱利安尼当时对我国不友好，拒绝出面接待访问纽约的我国领导人。但他后来对华态度有所转变，主动提出要访问北京，并提出要同我在北京见面，见面时他对我说，他当时看了我的信，称赞我是真正的外交官。9·11事件发生后，中国领导人立即致电小布什总统，表明我国坚决反对恐怖主义的正义立场，对美国人民遭受恐怖袭击表示慰问。这是促使小布什总统对华态度转变的关键之举。一些媒体对中国人民是否真心支持美国反恐持怀疑态度，以为美国结怨中国的事情不少，美国倒了霉中国人还不幸灾乐祸？有一位美国记者竟当面向我提问说：“听说中国国内有人看到世贸被袭拍手称快，请问你对此有何评价？”我回答说：“中国13亿人，总不能让13亿人说哭都哭，说笑都笑。我们中国对此是什么态度，你应该看我们的国家领导人是如何表态的。我们领馆与你们同步降半旗哀悼遇难者，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中美友好潮流不可阻挡无可回避，自从美国政府支持蒋介石打内战，特别是美国通过朝鲜战争威胁我国，中国人民愤怒了。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人民，绝大多数都能够摈弃非理性的狭隘民族主义，从大局出发，拥护我国正确的对美外交方针政策。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我们举国上下都知道保持一个良好的、稳定的、友好的中美关系至关重要。凡有利于中美友好的事情我们就多做，凡不利于此的就不做。对于美国的霸道行径中国人民很反感，但没有对美国加以全盘否定，相反从很多方面向美国及其他发达国家学习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大批中国留学生到美国及欧洲留学也可以说明问题。中国人民反对的是美国唯我独尊的霸权欺凌行为和阻挠我国统一的言行，特别厌恶的是某些丧失理智毫不讲理的顽固反华分子，而对美国人民始终保持友好情怀。在中国共产党能够凝聚中国民心坚持维护两国友好关系的同时，美国却越来越陷入分裂，一方面美国人民要维护两国友好关系，另一方面一些美国政客和舆论掌控者却反其道而行之，引起人们的忧虑。新年伊始，习近平主席与特朗普总统就两国建交40周年互致贺信。习主席指出，我高度重视中美关系发展，愿同总统先生一道，总结两国关系发展经验，落实好我们两人达成的共识，共同推进以协调、合作、稳定为基调的中美关系，让两国关系发展更好造福两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特朗普总统也表示：“发展合作和建设性的美中关系是我个人的优先事项。我们强有力的友谊为两国在未来数年取得伟大成就奠定了极好的基础。”中方一向遵守承诺，希望美方要相向而行。历史终归是人民创造的，中美两国人民维护和发展友好关系的美好愿望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一定能够实现。 （作者曾任外交部领事司司长、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中国驻纽约总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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